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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惠琪来了易家这么久,难得见易玺南搭理自己的时候,一高兴便将自己听到的话语全部一股脑说出来:“白家派来的人前两天先过来和向先生交涉,看样子两边达不到共识……后来白家的人接了个电话,说白家那边有位大人物亲自过来……”
大人物?
坐着轮椅的易玺南眼色一闪。
会不会是阿玘或者阿蹊……
他昏迷那段时间,他俩肯定有来看望过自己。只是现时的向傲天肯定不会让他们见到他。
如同易玺南所想那般,下午时候向傲天就命易宅的佣人将易玺南本人及起居物品迁至易家附近的另一栋家族所属的别墅。
安惠琪也是随同的人员之一。
易家的商务车后座空间非常宽敞,随行保镖把轮椅上的易玺南抱挪至后座,另一人则将折叠的轮椅搁至后尾箱。
“易先生,你的腿脚有疼痛感吗?”见到这位气宇轩辕的曾经王者冷漠任由旁人动作的样子,安惠琪有些心疼并抱有一丝希望询问他脚的康复程度。
易玺南仿佛听不见似的没有理会她。
倒是身旁保镖怪异望她一眼:医生不都说了这位高位瘫痪吗?居然还问人家腿脚疼不疼,确定不是戳人家伤疤?
就在一伙人差不多离开时,一道身影气冲冲自宅子跑来。“等等!”
众人一瞧,这不就是易先生的前未婚妻小姐?
“肖小姐,您有事吗?”看着像是负责领头的人讨好笑道。毕竟眼前这位是向傲天的女人。
“你们要把他带去哪里?”肖晓着急看着车里面的人,有点气愤向傲天没有提前告知自己此事。
原本坐在车内的安惠琪听见外面声响,脖子伸长往外面看去。说来这位肖晓小姐她也是见了数回。
只是每回过来都对易先生发脾气,有时冷声冷语讽刺,有时怒极大骂。安惠琪不明白,不是肖小姐主动要求解除婚约改嫁向先生的吗,怎么搞得跟易先生做了渣男辜负她似的。
向先生也奇怪,作为易先生的好朋友,不仅没有为易先生辩白,反而听见肖小姐辱骂就显得很是高兴的样子。
明明易先生才是受害者啊。
“肖小姐请放心,向先生说了,想给易先生换一处好的住所,便于养病。”
“可是……”
眼看着事情发展有些不顺,领头那人朝保镖打着眼色,后者立马伸手虚虚挡住肖晓,“肖小姐,时候不早了,请您早些进屋去罢,向先生待会儿就回来了,若让他看见您这样……”
领头人预料得没错,肖晓果真是有点惧怕向傲天,听见这话她神色一变,有些迟疑和踌躇。
“请回去吧,肖小姐。”
肖晓这一犹豫,那几人立即就坐上轿车走了。留下她望着车子远去方向空瞪眼。
向傲天……究竟想做什么?
……
比起易宅的大气华贵,搬迁而至的这幢别墅就有点不够看。缺乏人烟气缘故,别墅周边和里间看着有些冷冷清清。小花园里的路灯有半数不亮,轿车抵达这里的时候如同一阵风冲散了不少走道的森冷雾气。
“这?”
跟随而来的几名保镖及佣人有些为难看着黑漆漆的别墅,再看看易玺南的神情。后者一如既往的高深莫测样子。
“易先生?”
见他没有反对,其余人只好硬着头皮迎他下来然后负责保管钥匙的人上前开启大门。
钥匙插进锁孔,‘咿呀’一声别墅大门打开,那人摸索了一会儿才找到屋子里的总开关位置。电闸拔下,整座屋子的灯光一下子亮起。
因地理位置缘故缺乏打理,别墅大虽大,可久置的家具都覆着一层灰蒙蒙的尘埃。那名看似领头的佣人先吩咐随行的佣人们整理房子上下的卫生,然后叮嘱保镖送易玺南到楼上的主人房。
安惠琪刚想跟上去就被那人抓住,“等等,你要去哪?”
“我去照顾易先生啊,我是他的私人看护。”
“屋子打扫正缺乏人手呢,易先生暂时需要休息,你和大伙儿一起搞搞卫生。”她被扯着去干别的。
安置好易玺南回房并听从前者吩咐的俩保镖从主卧室走出,各自站到门口一边。
门扉一关,易玺南慢慢转动轮椅扶手朝着窗边移动。若是其他人在场看见此幕准会无比惊讶——被医生等同判了死刑,高位瘫痪应该全身一动不能动的伤重病人此刻正凭借自己手臂的力量挪动着轮椅。
尽管他动作很是僵硬和迟缓,关节手臂隐隐有些发抖的现象。
没错,他能动了。
比起全然失去知觉的下半身,至少他手臂还能活动。
他发现,这样的现象是在那个看不见的‘人’抱住自己后才有的。多不可思议,但这就是事实。
那‘人’非但没有伤害他,反而使他身体逐渐恢复了部分机能,从医学的角度而言,十分不科学。
可惜,令他会动的那个‘人’消失了。
那日明显捉弄了肖晓的‘她’在见到向傲天颈间佩戴的玉佛时所受到的反弹伤害……
那一瞬间,‘她’所有的消极情绪皆被转移至他身上,险些令易玺南承受不住那股冲击。
‘她’消失了。
连同所有气息,消失得干干净净。
房间里再没有那股阴森森的冷气及黑气团。负责看护的佣人也奇怪说道没有了前些天那种冷到冒汗诡异的氛围。
‘她’……是女鬼吗?
坚信马克思主义科学发展观数十年茁壮成长的易玺南不得不承认,这件事的确超出了他的认知,同时也对这个世界的认识有了迥然不同的看法。
人心比鬼更可怕。
天色暗下。
别墅里的打扫工作进行到尾声。
带来的食物材料有限加上只有一个厨师随同,晚饭菜色相比以往有些简单。
不过这跟众人眼里不能自理的易玺南没什么大碍。
自从他车祸醒来之后,饮食一向偏为素淡。
大抵都是些便于咀嚼或流食状的菜肴。易玺南一日三餐的菜谱都有专门的营养师搭配。
反正人都瘫了,爱面子的向傲天自然不愿被外人诟病他连饮食方面都苛刻。再说不过都是一些在他眼中不值钱的东西。
人手不足,安惠琪自然就成了伺候易玺南吃饭的人。小心翼翼将勺子挪到男人嘴边,看着后者一点一点吃掉心里感到一股心满意足。
易先生即使沦落至此,依旧不改身上那股清冷的气息及优雅的举止。恰恰是令她最为着迷之处。
试问年轻的女孩心里谁没有拯救一个落难英雄的梦?
在安惠琪心里,易玺南就是小说中短暂失意的男主角,而自己……就是那无意间闯入豪门世界的灰姑娘。
她一直坚信,只要努力和坚持,总有一天他眼中会出现她的身影。同时自己也会竭力帮助他,找回那些被坏人霸占、失去的东西,助他重回巅峰!
这么想着嘴角不由挽起,偷乐暗笑。沉浸在幻想中的她犹然不觉自己举着筷子定住的模样有多怪异,那厢几个佣人和保镖面色古怪盯着她,炙热的视线终于令她从想象中惊醒,握着的筷子不小心一动,那块肉就掉在易玺南胸前的衣服,咕咚几下滚落地面。
“……”
客厅有着一瞬间的寂静。
易玺南喜洁净。
反应过来的安惠琪一下子慌乱起来,猛地站起来就要替他搽干净,“对不起易先生,真的很对不起……”
两侧保镖终于看不过眼,在她触碰易玺南之前先一步阻隔开来,“好了,这里不需要你伺候,你到厨房帮忙吧。”领头管家发话了,加之瞥见易玺南眼眸带了几分厌恶,安惠琪鼻头一酸低头认错,“是我的错,粗手粗脚弄脏了少爷的衣服……”
——哪止啊,你还觊觎人家易先生呢。围观全程的几名佣人心里皆有底,顿时对安惠琪的不老实不喜。
于是,安惠琪刚来这里一天就遭遇了和易宅一样的受排挤待遇。
其余人故意将粗重的活儿交给她做,等她弄完这些已经是临近深夜零时时分。
趁着厨房没人,安惠琪泡了牛奶往楼上端过去。易玺南的卧室在三楼走廊最角落的方位,整条走廊黑漆漆一片,安惠琪莫名心里有些打鼓,“不要怕,世界上根本没有鬼!”一边为自己打气一边托盘子朝印象中的房间寻觅。
可是……
为什么每道房门都长一个样啊!
她明明记得易先生的主卧门扉刻着蔷薇雕花,然而越过一整条走廊,都没有发现那扇特别的门。
不可能啊,上来时看清了——的确是三楼。
这时,身后仿佛传来轻浅的脚步声。
一下、一下,触动她紧绷的心理。
“……是谁?”
转身,走廊尽头那处,立着一道身影。
脚步由远至近,借由不知何时出现的某扇窗外昏暗的月色,看清了那人的面容——神色冰冷的易玺南。
“易先生?太好了,我终于找到你了……”
只是对方的神情很是奇怪,就似看着她身后的某处……咦?
……身后,有什么?
一股冷气自脚尖逐渐蔓延至四肢,安惠琪惊恐发现自己竟不能动。“易……先生,救……我……”
可男子没有理会她,而是径自盯着她身后看,然后……露出久违的微笑。
“你终于回来了。”
什么?
恐慌一瞬间淹没了她,颤抖着回头,眼睛倏忽瞪大。
尖叫从她喉咙冒出——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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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声尖叫足以让别墅沉眠中的人惊醒过来。
等他们纷纷循声跑上发出声响的三楼时,就见安惠琪一脸见了鬼的表情仰跌在地,眼睛和手指死死指着某个方向——
不是他们现在站着的位置?
个别佣人下意识闪开,领头管家面色阴沉,“安惠琪,你在做什么?!”
地上的女孩子惊恐的面容在见到众人后稍有减缓,可依旧心有余悸,“管家,我……我撞见鬼了!她就在那里!”
方才安惠琪一回头,自己背后两米处伫立一道与自己差不多高度的影子,待视线逐渐适合黑暗的环境后慢慢看清——那人一袭白色飘逸长裙,短发刘海覆盖住幽深的眼帘,周身散发着一股冰冷刺骨的冷意及令旁人毛骨悚然的感觉。
忽然她朝自己走来,随着距离拉近终于瞥见对方白裙上斑驳的暗红色血迹,阴森而诡异。
再然后……她看见她笑了。
嘴角一下子裂开,鲜红的血唇从下巴一直蔓延至耳旁!
安惠琪吓得惊声尖叫。
近乎狼狈地转身就跑,“易先生救救我!”诡异的是方才明明就在自己前方的易玺南不见踪影!
“……救、救命啊!”
偏偏身体不受控制,踉跄跌倒在冷冰冰的地砖,挣扎着爬着呼喊救命,直至将众人引来。
“深更半夜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管家先是惊疑环顾三楼走廊,尔后没发现什么便红着脸怒斥:“我看你是白天活儿干得不够多,晚上梦游说胡话来着!居然还跑上三楼打扰易先生!”
提起易玺南,安惠琪骤然记起:“易先生方才还在这里的,他就站在我的面前!”
这话一出口就得到众人更加怀疑的目光,先不说她半夜三更到三楼的目的,再者易玺南本人车祸后处于瘫痪状态,生活基本不能自理需要佣人的照料。可她方才说什么?
易先生站在她面前?
可笑。
“我说真的,我真的看见易先生了!”安惠琪恨不得发誓证明。虽说她也奇怪为什么前者能够站起来。
“易先生呢,易先生在哪里?”
面对管家询问,佣人面面相觑。倒是整晚守候在一楼的保镖应道:“易先生没有下楼。”
管家推开围观众人走到走廊尽头,轻叩房门:“易先生,没有打扰到您吧?”
明面上充当管家之职,实则负责监视易玺南一举一动的人脑里充斥着向傲天交代自己的话语。
如果真如小女佣所言……
房内没有回应,见状管家扭动门把进去:“易先生……”
空旷旷的主卧室内,易玺南面色寻常靠在床头,显然已经醒了有一阵子。
看样子是因为走廊外面动静太大导致中途醒来……管家面带歉意鞠躬致意:“非常抱歉,先生,是我失职了。”
“外面发生什么事?”
冷冷淡淡的嗓音回响自房内,难得听见他开口的管家有点惊讶随即回道:“是您身边那位照护的小女佣在外面张嚷着……呃……”一时之间也不知是否如实回答,毕竟鬼神之说实在滑稽。
“张嚷什么?”
“……说,撞邪了。”
轻微的嗤笑一掠而过,就好似是管家的错觉。等他抬起头时,对面人依旧一副不冷不热样子。
“出去吧。”
短短三个字,令人生不出任何抗拒的念头。
看来这位即使沦落至此,依旧还是那么不容小觑。难怪向傲天至今仍顾忌着他。
快速瞄一眼床上人被薄被盖住的下半身躯体,管家敛下眉眼。
“是。”
他关紧房门,转身面对众人又是一脸严肃模样,“你们吵醒易先生了,没事的话快回到自己的房去……”
“易先生怎么说?”惶恐不安的安惠琪问道,“他也是看到了吧?”
那句‘你终于回来了’……什么意思?
“不,易先生的身体状况,我们都知道。他一直在房间休息。” 意思即安惠琪刚才扯的那番全是鬼话。
“怎么可能!他的确站起来了呀!”安惠琪面色一片惨白,那她看见的易玺南是谁?
管家眼里闪过一抹精光。
这个小女佣说得这么信誓旦旦,看着也不像是说谎骗人的样子……难不成,易玺南身体真的慢慢好转,可以动了?
“好了,这件事到此一段落,明天你们谁也不许乱嚼舌根子。”管家发话。
“至于你……”目光瞥向身体不住颤抖的安惠琪,斥责道:“如果再让我看见你浑浑噩噩的样子或者擅离职守的话,以后你就不用来上班了。”
安惠琪不可置信,“不,不可能!易先生肯定不会同意!”
管家冷笑:“你可以试试看。”
走道外的动静渐渐消了。
一门之隔的卧室,黄昏色调的落地灯倏忽闪了两下。
易玺南脸色平静。
紧接着那股熟悉的冷气逐渐蔓延至整个房间的每个角落。
黑暗滋生,故人归来。
一个冰凉的怀抱自侧边的方向相拥而至,紧紧贴在他后背。
“你身体好舒服啊。”
稚嫩的女声。
易玺南低头看着自己腰间那两只看不见的臂弯桎梏,眉头轻挑。若不是他知道她那句暧昧歧义的话并不掺杂着任何色/情成分……
欲想呵责的话咽下,算了,就当是弥补她先前所受的伤害。毕竟她消失那日承受的痛,他感同身受。
最初的目的,也是为了替自己出气。
掌心落在那稚嫩的手背,“你去哪了?”浑然不觉自己已经接受了她的存在并默许她的接近。
说起这个真的好气人,历时多日依旧气得爆炸的谷乃卿忍不住在他面前数落起向傲天的不是:“原本我只是想捉弄他一番给他好看,哪知道当时一看见他的玉佛我就觉得眼睛很刺痛而且浑身不舒服,那些黑雾被挡在外面伤害不了向傲天不止……玉佛反弹的光芒差点让我这只新人鬼魂飞湮灭……”
她当时真的好怕,怕自己再也……不能回家。
濒临死亡之际才发觉,哪怕自己和家人闹得再凶,她心里始终惦记着他们的存在。
她想回家,看看父母和生病的姐姐。
虽看不见谷乃卿模样,但透过触碰易玺南能感知到她内心的情绪波动。
“你,生前可有未完成的心愿?”
若换了以前认识易玺南的朋友有幸见到他此刻别扭关心的一幕铁定震惊得目瞪口呆。
同样地,谷乃卿也察觉得出面前此人对自己那一丝的关怀之意。
“可以吗?”她猛地抬头,目含希冀,“阿南,我想见见我的家人。”
等等,阿南……是谁啊喂!
过气霸道总裁易总生平第一次遭遇认知危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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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南……?!
某人的冰山脸猛地崩塌。
从来未有人敢这么称呼过他。
男人顿时怔在那里。
浑然不觉有何不妥的少女继续拉扯道:“谢谢你阿南。不过真的可以吗,我想见见我的父母,生前我们闹得很不愉快,可即使我做了那样的决定并不代表我不爱我的家人们……”
是的,哪怕他们一家人闹得对簿公堂、撕破脸皮,可在谷乃卿心里,他们还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
她想要回自己身体的支配权而已,与其他没有冲突。
逐渐感受到后背之人低落的情绪,原本身体僵硬的易玺南回神, “你的,家人在哪?”很奇怪,他和她认识的时间明明很短,却仿佛相处融洽得认识了十多年的好友似的,且能够彼此感知到对方的情绪波动。
“不知道呢,”说起这个少女情绪低落,“自从我不能离开你的身边,除了你之外我压根找不到第二个能够知晓我存在的人……”
易玺南指尖下意识微动,“……什么时候去世的?”
“啊?”
“你,什么时候……”
“嗄,你说我什么时候死的吗?”见他有点小心翼翼怕触及她伤心事的样子,谷乃卿心里再次认定对方是个别扭性格的好人,“……应该一个月前吧,我大致算了算时间。”好在即使她不能离开这座别墅,可还是从别墅的种种和佣人的口中得知到一些事情。
没有穿越、没有重生。
她死后的灵魂依旧漂浮在出生的这片土地及时空当中。且同样都是深城。
深城如此大,她到哪里去找父母呢。
但易玺南答应帮她,她就坚信对方一定没有问题。
于是坦白道——
“你有没有关注前阵子上热点时事新闻和母亲打官司捍卫自己身体权的案件?”
易玺南眸子掠过讶异,“是你?”
他记得原告就是个未成年少女。
“对,就是我。”
当时这桩官司不止在深城出名,更是通过传媒的力量轰动了全国上下。
未成年少女控告自己母亲?!
史无前例的案件。
从上诉到开庭再到终审一连串环节,吸足了众人的眼球。
谷乃卿记得那阵子几乎天天都有媒体守在自己家附近等着截住她采访。手机未知来电太多不得不关机搁置。
除了一审前姜白交待她发言说的话外,其余时候遇到记者谷乃卿都没有开口。
在外界眼中,她是缄默的,也是勇敢的。
毕竟现实中敢用法律控告自己母亲的未成年里,她属头一份。
但在伦理道德的人口中,她是不孝顺的女儿:毕竟哪有女儿告妈妈的道理,关起门来不都是一家人吗?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坐下来商量呢!?
情与法的漩涡中,她的名气随着案件的末尾达到顶峰。
谷乃卿赢了。
媒体如潮浪拥簇她采访的时候,她的目光只停留在不远处母亲瞪恨的表情上。旁边是父亲无奈朝她摇头的哀伤表情。
是的,她赢了预告着他们另一个女儿的死亡。
谷乃卿喉咙跟梗住了似的,说不出话来。
络绎不绝的镁光灯光亮及相机门按下的声响,充斥她整个世界。
再然后,她出车祸了。
易玺南突然沉默。
因为他有听说过事情后续,唏嘘的是少女赢得了官司却输掉了生命。仿佛遭受到命运无情的嘲弄,少女搭上了不幸的班车——距离法院一百米外的地方横遭不测。
讽刺而又戏剧化。
这个勇敢的少女虽然活了下来,却成了毫无知觉的植物人。
一个月下来,新闻的热度减弱,大家一开始关注少女能不能醒来的目光逐渐被别的新闻覆盖——
如今只记得她的,就剩下几个家人。
到底是个小女孩,惦记着家里人。即使后者那般待她。易玺南想着,点了点头。“好,我会让你见到你的家人。”
“真的?!你真是个好人,阿南。”
又因她的称呼,易玺南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
“但是你得明白,现在的我显然没有能力帮助到你。”他提醒道。
谷乃卿忙点头,“我明白,当务之急就是让你尽快恢复易家家主的身份……”
“不,”他打断,“是先让一个人来见我。”
……
那个人没来之前,向傲天就已经等在易家候着。毕竟与前者身份比起来,他现在远远不及。
但他相信,总有一天会让这些人统统对他俯首称臣。
向傲天眼中露出志在必得的得意。
这时管家从外面进来转告,“向先生,白先生的车子已经抵达院子门口了。”他忙跟在管家身后迎出去。
很是霸道地,对方的轿车就停在门前,距离他来不及止住脚步的面前。
向傲天面色很不好:还差一步,就撞上他了。他不信对方车子就那么碰巧地与自己擦身而过,必定是下马威!
可他不得不噎住这口气。
专业有素的保镖们从另外的几辆轿车下来,处于最中间黑色加长版车子的司机弯腰鞠躬打开后座的车门。
一个男人从车里下来。
这张脸非常面熟。
若是熟悉财经方面的人士在此肯定会认出面前此人的身份。
京城白氏家族老二,白玘。也是今年福克斯名人榜上的商业新贵。名下资产无数。
向傲天知道,易玺南和白玘的交情不菲。
但没料到后者会为了易玺南,敢在京城时局浊水一团乱的情况下抛下自己手头上的工作,来到深城。
传闻白玘的性子很冷。
向傲天表示体会到了。
只因现在对方就用一种看待死人的冰冷目光盯着他。很令人不爽。
不爽归不爽,他照样得用热脸贴着人家冷屁股。
白家的家族势力,不说他自己打拼多年的公司,就连在深城颇有名望的易家也是不及的。
比起深城这些新兴家族而言,京城与沪城的家族背后根基不浅。
“白二少,这么远从京城过来,一定很劳累吧?”白家年轻一辈有三人,白玘排名老二。
向傲天顶着商业笑容迎上前,哪知伸出的手就这么被面前人无视了——
白玘越过他,直直地旁若无人走进易家大宅门口,身后保镖们跟着一同面无表情越过伫立在门口的数人。
“……”
管家低着头,简直不敢抬头看身旁向傲天的反应。
向傲天一时之间面色扭曲,拳头扭得咯吱响。
自他做了老板之后从未有人给过他这般脸色,哪怕易玺南也没有。
牙缝溢出恨意:“……白、玘!”居然敢这般无视他。
跟随一并站着的佣人抬头一瞥,顿时吓得噤声。他亲眼目睹了向先生的脸色从猪肝色到青绿色再到发紫……五颜六色刷了个遍。
可到底在吃人不眨眼的商场上混了很长时间,向傲天深吸一口气。
决定把‘忍’字贯彻到底。
深呼吸片刻,向傲天终于平复心情吐气:“我们进去吧。”
“是。”几名佣人面面相觑。
可等他们进去大厅看到宛如主人坐在沙发最上首的那道身影时,向傲天再一次没能忍住表情变化。
青筋自他额头一条条绷起,心里不停告诫自己:要忍住要忍住……表情似笑非笑,“不知白先生今日到来有何指教?”
保镖保护圈中的男子漫不经心抬眸,冷寒的视线自上至下轻扫了向傲天一下,撇开目光:“我找易玺南。”
向傲天心里冷笑:幸好自己早一步将易玺南挪出主宅,不然让白玘看见易玺南的样子保不准会对自己计划产生什么变化。
面上依旧回道:“是这样的,玺南醒来之后身体一直未曾痊愈,后来我听从家庭医生的建议换他了一个养病的地方后身体果然有了起色。不过现在玺南不方便被打扰,如果白先生有事找他,作为他好朋友兼集团的代理人,我很乐意为你效劳。”
本以为一番话说得无懈可击。
哪知对面人忽然嗤笑一句:“你也配。”
三个字令向傲天变了色,“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面前那人缓缓站了起来,如同一只伸了懒腰要稍微认真了些许的巨虎。男人抬步朝他走来,冰凉迫人的视线竟刺得向来咄咄逼人的向傲天不由自主后退步伐。
“我要见的人,是易玺南。能够与我对话的人,是易家掌权人,你是个什么东西?”最后那句话语里的嗤笑将向傲天这阵子自以为是的自尊心踩得破碎。
“你……”他目眦尽裂,想要上前却被对面几名保镖联手拦下,怒极转头吼自己身后的人:“你们都愣住干嘛,还不帮忙?!”宅子佣人和向傲天的人一听立马冲上去加入战局。
人数虽不相等,但两边的实力相差甚远。
白玘带来的人都是退役的特种兵种里出来的,没有两三下就把向傲天的人全部干趴下。顺带连着向傲天被反按在桌台。
后者觉得屈辱且不可思议,“白玘,我是易玺南的好朋友!你居然敢这么对我!?”
“好朋友?”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进门以来一直冷脸示人的白玘露出其第一个微笑:“什么类型的好朋友——觊觎他家产及未婚妻的好朋友?”
被保镖反扣双手在背后的向傲天怒视他。
“无凭无据,你在胡说些什么?!”
“我要是有凭有据的话,尔今你就不是在这里,而是北部湾的底部。”白玘居高临下瞥着他,就似看着一只不起眼的蚂蚁。
淡淡的一句话,令向傲天心底久违地生起畏惧感。
他知道,面前这个人并不是开玩笑,相反他有能力做到这点。让一个人神不觉鬼不觉在世界上消失——这些京城老派家族出来的二代一贯的做法。
“我问你,易玺南现在在哪?”
向傲天撇过头不言。
得到白玘眼神示意,钳制住向傲天的保镖随即一记重拳击打在后者腹部,“唔……唔呼!”向傲天痛得差点吐出胃液。
这些人是专业的,能够准确找出人体最脆弱的部位进行击打,同时最少限度留下身体被虐待过的痕迹。
几拳下来,向傲天已经浑身软在地板上。
“我再问你,易玺南在哪?”
昏昏沉沉之间,白玘的问话仿若隔了一道门的距离听不清晰,可向傲天深知他只要撑过今天死不开口,对方一时之间找不到易玺南在哪,白玘这人又是不能在深城久待。那么只要等他走了后自己再把易玺南转移至别的地方即可。
这么想着向傲天露出轻蔑的弧度。
白玘挑眉:“你是料定了我不会对你动手,但你错……”
此时客厅右边的窗户突然被什么东西砸破,“白先生小心!”保镖们纷纷挡在白玘身前,那砸破窗户的东西一下子弹在沙发旁的古式台灯罩上又反弹掉落到地板。
没有了动静。
其中一个保镖连忙冲出门去查看。
“怎么回事?”白玘眯眼。
保镖靠近那个东西附近看了看,“不是引爆的东西。”
“是块石头。”
“石头?”白玘面色古怪。
保镖捡起,快步拿给老板看,“上面绑着一个纸条。”
而纸条上,只有一个手写的地址和末尾落署的‘玺’。
……
另一边完成了交代任务的少女很是乖巧守在男人身边,支着下巴询问:“你那个朋友真的会来吗?”
想起京城几个好友,易玺南眸子少有染上笑意,“他一定会来。”
话毕,院落那边传来动静。
楼下佣人吃惊问询来者及阻扰的话隐隐传上楼。
沉稳有奏的脚步声自走廊外面由远至近,下一刻——房门被打开,谷乃卿忙伸头望去,见到那人相貌平平一身黑衣的样子,失望撇回头。
“白先生,是易先生。”
那厢保镖慢慢让出位置给身后那名男子。
自那人一踏进卧室,谷乃卿就感受到一股天然冷气机的寒意。
也终于明白易玺南口中的好朋友是啥意思——毕竟未翻脸前向傲天仅算的上‘朋友’二字而已。
来者一脸冷若冰霜,一副高贵不可侵犯的模样。
就差在脸上刻着‘我很不好惹,不爱说废话’的话语。
活脱脱跟车祸前的易玺南一个性格。不,甚至比后者更冷。
这就理解为什么两人是好朋友的缘故。
惹不起,惹不起。
见到易玺南现下坐轮椅的模样,白玘仅仅挑眉:“怎么沦落成这副样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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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玺南刚出车祸那会儿,白玘和弟弟来深城医院探望过。
那时易玺南深眠未醒,两兄弟手下事情又多,故而没待多久就回去了。
只是没想到向傲天短时间内掌控住了易氏集团和易家,且易玺南醒来的消息也被前者故意封锁住,仅本地一些人知晓此事。
贴身保镖搬来一张椅子,白玘坐下:“你知道向傲天的所作所为?“
不然不会打听到他今日到访并且通知了他。
易玺南瞥一眼门外的人,除了白玘保镖外还有部分屋子的佣人胆怯朝这边看来。
明了他意思的白玘轻一抬手,保镖立马就关上门扉仅房内剩下两人……不,还有看不见的第三人,谷乃卿少女。
“你身体能动了吧?”白玘肯定道。
来之前也是查了好友现时的身体状况及车祸后遗症等。
易玺南点点头,稍微动了动手臂:“有些不大灵动,缺乏锻炼。但是脚部暂且不能动。”其实按照平常的车祸瘫痪患者而言,本该就这么一辈子了。可他遇见了她……
瞥向无聊坐在自己左边角落的少女,他能感知到她在那里。
按照少女的说法,他身上有着她所需要的源源不断的力量,有了这些力量少女能施展出各种法术并且显形,吸收掉这些能量不仅没有给他带来任何不适,反而能够将这些能量反作用于他身上,治愈他残缺的身体机能。
总的来说,他们这种属于双赢局面。
“嗯?”见好友往某个方向望去,白玘循视线跟着看去,发现那儿的光线好像有些模糊和暗沉?
“没事。”易玺南摇头,“或许再过不久,我的脚也能动。”
“不过你的运气实在好了些,”白玘道:“寻常的伤者抢救回来也是植物人一个,你不仅没有瘫痪,身体还在逐渐痊愈。”
“不过,”他话语一转,“想必这件事情你不想让别的人知晓。”包括向傲天。
向傲天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他能猜出来的事,别人能猜不到吗。不过是看易玺南如今这模样,全都赶着巴结向傲天罢了。后者手里拥有易氏不少股权。
“你想怎么做?”
两人相识于微时,默契自然少不了。
易玺南勾起嘴角,说出自己的全盘计划。
商界大佬的谈话,谷乃卿自然听不懂。她只是在一旁时不时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欣赏一下帅哥。
日落之际,白玘终于起身离去。
临走之前,他颇有深意瞥了眼谷乃卿所在的位置,吓了后者一跳。
那家伙,不会是有阴阳眼吧?
“谢谢你。”好友走之后沉思片刻,易玺南便对少女道谢。
她不在意摆手,“举手之劳,再说我们是同盟之友。” 利用她先前附身在易宅某园丁身上一缕气息控制住其一时的意识进行通风报信,这一举措下来虽然会折损她不少力量,但羊毛出在羊身上,多往易先生身上蹭蹭不就啥都回本了。少女美滋滋想到。
“接下来你要怎么做呢?”看了不少复仇文小说,谷乃卿有些期待面前人的做法。
岂知他转而说起另一个话题:“你不能显形?”
显形?
少女眨巴眼睛。
“我还没试过呢。”
易玺南若有所思看她,“如果你能显形的话,很多事情都会好办的多。”
帮助到他=重新掌控易家=自己能回家。
一连串的公式计算下来,谷乃卿觉得怎么样也得争取争取。“我能试试。”
“嗯,你叫什么名字?”
“谷乃卿!”
听闻白玘终于离开深城的消息,向傲天松口气同时屁股也不停就赶到易玺南这里,询问他和白玘说了些什么。
易玺南自然冷漠不言语。
无奈之下向傲天只能口头侮辱几句便吩咐人将易玺南重新安置到别的住址。可还没来得及动行,网上就传出对他不利的消息。
——易玺南醒来的事被社交平台的各大营销号发布并转发,现时只要会上网的人都知道了深城富豪之一的易家家主遭遇车祸后平安醒来的事。
于是深城各路媒体全部纷涌而至围堵在易家附近,每当向傲天一出门就有无数的摄像机机头对准他,包围他身边的话筒多得差点插进他的鼻孔——
“向先生,请问你是像网上所说那样有预谋夺取了易先生的家产并且在易先生车子上做了手脚吗?”
“向先生,你向易氏集团董事会提供的代理文件签名是否属实呢?”
“向先生,听说易先生的未婚妻现在成了你的未婚妻是吗?”
“向先生,你是不是像网上八卦杂志说的那样因为觊觎肖家小姐所以背叛自己兄弟……”
“向先生,之前你是有预谋收购了易氏部分股权吗?”
“向先生,易先生之所以醒来之后不露面人前是因为你的授意是吗?”
这些记者不仅烦人难缠,且提出的问题一个比一个刁钻毒辣。
无他,营销号爆出的不止易玺南车祸醒来的事,还有易氏之后一系列的变动及易家代理掌权的更迭。
为了点击量和博得读者眼球,每个营销号都给出不同的阴谋论说法。总的来说,向傲天成了众人眼中为了掠夺家产且觊觎别人未婚妻而意图谋杀好朋友的卑鄙小人。
而易玺南醒来之后迟迟不露面,人们更有理由相信是向傲天控制了易家,并且打算再次加害前者。
“这些传言纯属子乌须有,根本没有这些事!”向傲天的助理替他挡了不少镁光灯和记者,一边推搡一边反驳。
突然右手边某个记者质问:“那为什么负责喜宴承办酒店那边记载和肖晓小姐结婚的不是易玺南先生,而是向傲天先生?”
此言一出,震惊众人。
大爆料!
原来这出三角恋是真的!
肖家千金移情别嫁,昔日好兄弟横插一脚!豪门恩怨版珍珠港电影!?
各大报社记者已经一瞬间想好回去的标题和内容该怎么写了。
兴奋之下,手里的话筒更是恨不得戳进向傲天的嘴里——“向先生,请问这是真的吗?你要和易先生的未婚妻肖晓结婚是吗?!”
“……您因为觊觎易先生未婚妻而故意在前者轿车动了手脚是吗?!”
“……还是您乘人之危故意哄骗肖晓小姐琵琶另抱……”
场面混乱一片。
等到向傲天及助理冲出重围坐上轿车关紧车门时,身上的西装已然成了裹脚碎布。发泄地脱下西装外套,向傲天吐了一口口水:“晦气!”
“记者是怎么知道那些事情的?!”
助理低头,“那些营销号……”
“还用我教你吗?!不会给钱叫那些营销号闭嘴!?”
“消息在网上传出来后,我们立即就和那些爆料的营销号联系,承诺只要他们删掉微博就可以拿到一笔帐款……”助理不解摇头,“可是他们都拒绝了。”
“拒绝了?!”向傲天讶异,接着眉眼一眯想到:“这件事肯定是幕后有人指使。”
矛头全部都指向他。
最有利的人莫过于易玺南。
可易玺南如今废人一个,不可能有如此大的能量。
那就是……
“白玘!”向傲天咬牙切齿。
“还有……向总,因为这件事,易氏和向氏的股价跌了不少……”
股市股价下跌,一日之间蒸发了八位数市值。
向傲天头疼不已。
而且因为网上阴谋论太多,网友发布的有关车祸的各种疑点满满,受到舆论压力相关部门决定再次对案件进行调查,所以刚到公司不久向傲天就接到了公检法部门的电话要求其配合调查。
挂了通话,向傲天就把手机砸了。
不一会儿秘书敲门进来告诉他另一件事:“向总,白氏那边发话了,说集团麾下的公司以后相关合作只认易总一个人……”有了白氏这一番话作保证,和京城白氏交好的大企业、大集团纷纷跟队,表达看法。
白氏集团是什么样的存在,国内一线豪门家族。且与现时首富裴氏家族有着紧密的姻亲关系。
于是向傲天办公室外的员工都听见了他们家老总关起门打砸的巨大声响。
种种压力之下,向傲天不得不把易玺南放于公众面前,证实后者还活着。但他又怕易玺南乱说话,于是让医生给后者注射了肌肉松弛和镇定的药剂。
美其名镇定,实际上就是麻痹人的一部分意识。到时候只要有人引导着,被麻痹的人很容易就能说出引导者想要其说出的话语。
看着被医生护士围蔟的易玺南,一旁的谷乃卿有些着急。
等到所有人走的差不多了,她上前抓住男人的手:“阿南,你觉得怎么样?”
药水慢慢在身体起作用,镇静剂和肌肉松弛剂令他意识有着短暂的停顿,但下一刻他眼眸恢复清明。
“怎么样?”
他低头,看着跪趴在自己膝前的少女脸上关切担忧的神情,眸色渐渐温柔:“我没事。”在被注射药剂之前,谷乃卿就往他身上输入一股暖流的力量,现下这股力量正和体内催眠麻痹自己意识的药效起着抗争,且占着上风。
“你……”倏忽他表情定住了。
“嗯?怎么了?”奇怪看着他莫名僵住的反应,正想问他究竟却突然在他眼眸深处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那是她的样子。
“啊!”
她忽地站起来,惊讶看着自己伸出的手掌及身体,不可置信:“你能看见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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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玺南这样家世继承人长大的人,什么样漂亮的女人没见过。
但他就是觉得面前的少女很美丽。
许是她青春无邪的年纪,许是她待自己的赤诚之心。
苍白灵动的素颜,俏丽乌黑的短发,哪怕她白衣裙子摆尾沾染上不少猩红斑驳也掩盖不掉心里对她的那份亲切与好感。
在他眼中,此刻小姑娘就是天底下最美的人。
“你能看见我?!”
她惊得跳起来。
她能够有实体了?!
易玺南想拉住她让她不要那么激动,可少女挣脱了他掌心,兴奋得蹦跳在墙壁的每一处角落——
易玺南:“……”看不见时觉得没咋地,如今能见着了却觉得画面有些抽象和不写实。你能想象一个女孩子脱离了地心引力沿着墙壁九十度蹦跶到另一面墙壁的画面吗?
滑稽脸。
“……卿卿。”无奈之下只得低唤先前女孩要求的称呼,亲昵而熟捻。
“在!”只见下一秒少女正襟危坐在他面前,仿佛方才一切都是幻象。
“……”这种难以言说的心情是怎么回事。
易玺南没有妹妹,自然理解不了女孩的想法,谷乃卿偶尔的活泼和跳脱也令他有点无所适从,但他愿意把她当作自己的妹妹对待。
欲板起脸教导她不能人前露马脚的规矩,却在见到对方纯纯依赖的闪亮眼神下败阵:“……咳咳,我能看见你意味着别人也能看见你,你能控制住显形吗?”
“我试试。”
说罢少女摇身一晃,原地随即就不见了踪影。
未等易玺南叫唤,谷乃卿就在门扉旁再度显身:“怎么样!?”刚想表扬她两句,突然门扉被推开,‘啪’地一下盖住了门后少女的身影。
易玺南:“……”
护士进来取走遗忘的针筒,见到易玺南的神色有点奇怪不过也没说啥继而关门走人。
门后,少女捂着通红的鼻尖和脸颊,好像下一秒就要哇的一声哭出来。
莫名地易玺南突然单手撑着额头低头遮着看不清面容,肩膀微微耸动。
谷乃卿木着脸:“……我很确定你是在笑我对不对!”
没良心啊!
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电视剧诚不欺我也!
于是少女这一生气足足令易先生赔礼道歉哄了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
总而言之,少女拥有了实体,即使每次显形会损耗上大量的精神气,但有易玺南这个气运之子在,何愁得不到补给。
另一方面,向傲天命人让易玺南重新搬回易宅。搬家那天故意让守在家门外的传媒记者拍到,没有让易玺南有发言的机会,几个保镖和佣人就推着他的轮椅进了宅子。
同时向傲天让公关部门对外界宣布有关易玺南车祸后瘫痪残疾的消息。
一时之间,外界唏嘘不已。
但是易家家主瘫痪归瘫痪,可集团和公司真的全盘让向傲天作代理吗?众人表示怀疑。
为了解开种种传言,向傲天助理那边表示将举行一个发布会说明事情经过。
几乎国内重要的传媒报社都得到了出席邀请函。
据说,康复后的易玺南也会列席。
而另一边易家大宅主卧房间里,备受众人所瞩目的主人公正敲打着面前的键盘,眼睛一刻也不离近在咫尺的电脑屏幕。
屏幕上满是红红绿绿的升降曲线或数据。
一旁的谷乃卿左右交替不停挥动双手控制风力和挪动物体,以此检测自己对力量的掌控程度。时不时耳朵聆听一下外面或者楼下的动静,便于一有人来及时通知易玺南。
“她又来了。”
键盘敲打停下,男人侧头看向撇嘴的少女,后者抱怨道:“她来的次数也太多了。”话毕,走廊那边有着脚步声靠近,尔后敲门:“易先生,我进来咯。”
来者虽穿着女佣服装,可其火辣辣的身材明显快撑爆那件工作服,变得秀色可餐起来。
谷乃卿回头白眼状:瞧,你的下午茶来了。
这里的‘下午茶’也可以代指易玺南的看护女佣——安惠琪。
安惠琪微笑举着托盘进来,“易先生,这是您的下午茶——伯爵红茶与芝士蛋糕。”
其实易玺南以前不爱吃蛋糕,但不知为何最近这阵子改了下午茶的饮食习惯。
早在她进门前就藏好了电脑恢复正常操作坐姿的易玺南面无表情点头。
搁下餐点的安惠琪也不气馁,每个女人心目中都有一个撞破冰山的梦想——经过自己不断努力和感化,终于换来冷硬如冰的那人另眼相待和温柔。
即使她们之中有的失败了,后面的女人依旧前赴后继。因为她们都认为自己会是最特别的那个。
谷乃卿童鞋表示这跟开店铺卖东西一个道理,即使上一个租户亏了转让店铺,没有多久依旧会有新的租户愿意接手开店——因为他们都觉得自己开店当老板能赚钱啊!
解说完毕。
放下餐点后,站在原地的安惠琪看着有些害羞的小模样,“易先生,要不要……要不要我帮你
……”得到那人注视后羞涩补充:“要不要……我喂你?”
话语虽是询问,但众所周知易玺南不能动,女佣喂食就成了常态。
可奇怪的是,为什么每次轮到她伺候易先生用餐时都有种意识模糊的感觉,就好像她做了却没有关于此事的印象?
“易先生。”她刚上前两步,忽然那种熟悉的异样又来了……
易玺南挑眉看着一动不动眼神呆滞的女佣,对一旁显形的少女夸奖道:“比上次快了两秒,做得不错。”
谷乃卿笑嘻嘻接受夸奖。
然后快步走到餐桌前一把抓起餐盘里的芝士蛋糕小啃一口,“好吃。”
男人抽出藏匿于被子下面的笔记本电脑继续工作,不忘回头叮嘱一句:“别吃太饱,小心肚胀。”
少女敷衍应道,然后继续啃着蛋糕不时喝一口红茶。
没错,蛋糕是她强烈要求易玺南加上去的下午茶配置。至于小女佣那边也是她施法而有的效果。清醒过后对方脑中有她强烈暗示下定命令的认知而没有相关记忆。
不过易玺南居然会关心她肚胀问题……
她嘴巴一边咀嚼一边抚着肚子出神:其实成了魂魄之后她早就没有了饱腹欲,只是味觉还在,所以还留恋着喜爱美食的那种感觉。
等吃得差不多了,那边易玺南也完成今日的工作量,略带疲倦按了按鼻尖。见状谷乃卿跑过去蹭住对方胳膊,将一股暖流传至其身体内。
易玺南低头,温和摸了摸少女发顶,“谢谢。”
“不客气,么么哒。”
见男人恢复了元气,少女藏好电脑并在隐身之前动手解开不远处女佣的迷障。后者一下子醒来,“啊……”
“……易先生?”
迷糊低下头,发现餐盘中食物空了。
“……”
懵逼脸,她刚才喂易先生吃过东西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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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子是空的,在场只有两人。易玺南行动不便,自然不可能是他。
可她脑中为啥没有印象?
而且这种现象最近不是一两次了……
记忆好像有所缺漏似的,有时候有种浑浑噩噩的感觉,像做梦了一样。
“易、易先生,请问还需要我帮你做些什么吗?”不甘心就这样离开的小女仆咬着下唇,脸颊含着少女怀春的心思,却得到男人冷淡的回应。
“不用了。”
“……好。”
安惠琪恍惚端着盘子走了,大概她需要喝点什么营养品?
关门之际突然想起什么:“对了,易先生……”
小女仆提醒了他,向傲天的发布会日期选在明天。
明天呀。
谷乃卿望向重新打开笔记本电脑工作的人,“阿南,你明天有把握吗?”
对阿南这个称呼已然免疫。
键盘敲打的声音没有间断,伴随着平静的嗓音:“易家的东西,他拿不走。”
向傲天的如意算盘打得很响,发布会一开待所有的事情澄清之后,既坐实易玺南的现况及伤情,又能向外界公开证明自己代理人资格的真实。
前提是易玺南的说法。
所以几日来他让后者身边的护理人员暗地里注射了不少的药剂借以麻痹其感官。
一切都准备妥当,发布会前夕向傲天心情大好地折腾了肖晓大半夜,第二日精神抖索出门去。可他一到公司就被下属告知易氏股市今日很不正常。
“其实也不是今天才发现这个问题,”助理禀报,“上星期开始证券部总监就觉得股票波动有些奇怪,可查了查也没发现什么……”
然而今早一看,易氏股价跌得有些厉害,金融市场上的数字不停反复波动。
向傲天一把推开下属查看其电脑屏幕上的股市变化图。从经验上看,这是背后有人恶意买入卖出易氏股票,意图做空。且来源十分难查,表面看都是一些散户在操作。
“现在怎么办,向总?”
他眯起眼睛,“还能怎么办,查!”
“那发布会?”
“发布会照常进行。”
发布会地址选在易氏旗下某家酒店会议厅,现场已经来满了城中最有名的一二线传媒媒体记者。他们分成几个圈子交谈着,议论着这阵子有关易氏的风波传闻。
随着现场主持人发声,众人翘首以待的发布会开始了。
从易宅出发,易玺南装作身体虚弱的样子被几个保镖抬上商务车。见到前未婚夫这样,跟在身后搭乘另一台车子的肖晓面露不忍撇头。
不能怪她,她自身都难保何况对方又变成了废人,她想。出神之际差点脚步不稳摔了一跤,幸得身旁人搀扶,“肖小姐,没事吧?”
“没事。”
抬眼却见保镖的目光落在自己领口右侧,然后若无其事移开视线。
领口?
忙低头,发现自己颈间某处点缀几个青紫色的痕。肖晓面色一变,这些都是向傲天特意留下的痕迹。
自从两人揭开了那层纱布后,他就对她肆无忌惮,甚至在易玺南的面前也毫无顾虑,将一幕幕活色生香的春、宫、秀恶意展示给后者看。
如今她已经沦为那个人的玩/物,身上布满他的痕迹和凌/辱。
然而可怕的是,肖晓觉得自己潜意识接受了向傲天,无论他用什么方法和姿势折腾自己都是下意识的迎合和奉承。
“肖小姐,请上车。向总在会场等你呢。”
肖晓点点头上车,今日发布会除了澄清外,顺带还会宣布她和向傲天订婚的消息。
这样子的话,她爸妈也会很高兴的吧……同时她也保住了锦衣玉食的生活,高高在上大小姐的身份。肖晓自嘲。
车队抵达酒店的时候,发布会刚刚开始,正处于向傲天被寒暄一番的主持人邀上舞台发表开头讲话的环节。
向傲天的外表很有欺骗性,尽管比不上家世显赫的易玺南,但他邪魅狷狂的相貌足以为他卷走一大波青春少女的芳心。
他循例向媒体解释了一遍近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肖晓姗姗来迟穿过会场落座在前排位置,她走过的时候摄像师都将镜头对准了她。毕竟这位肖家小姐是易玺南的前未婚妻,向傲天的现未婚妻。人们有些好奇她拥有怎样的本事能够将两个出色男人都成为其裙下之臣,尤其是在现在这种更迭朝代的敏感时期,稳坐中宫之位。
“下面让我们有请易氏集团前董事长,易玺南先生——”
台下众人伸长了脖子瞧着,只见他们往日见到的那个堪称人中之龙的男人此刻正坐着轮椅被保镖推着上台。
看到易玺南现在的样子,他们总算露出些唏嘘的神色。
一出生便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终于从高处坠下,摔得粉身碎骨。
这份唏嘘情绪中带有惋惜、冷漠以及一丝丝的同情。
上帝终究是公平的。
与之前意气风发的模样比起来,轮椅上的易玺南本尊多了几分阴郁和苍白。瞥向众人的眼神也有点渗人的寒凉。
他们奇怪,明明眼前人沦落至此,却为何用蔑视众生的眼神看着他们?
“玺南,你来了。身体康复得还可以吧?”任谁都能看出向傲天的商业假笑做派,但在场人无意拆穿他。
他面向台下微笑解释:“不好意思各位,玺南刚醒来不久,身体需要一段时间来进行恢复,今天这种场合他不适宜久待……”
媒体记者意会,立马举手提问:“请问易先生是否如外界所言那般——遭遇车祸后四肢残废不能动?!”
“易先生身体状况到底怎么样?”
“是不能够继续站起来了吗?”
“听医院那边传出来的风声,易先生高位截肢瘫痪了是吗?!”
听见这些不利于易玺南的提问,向傲天嘴角弧度扯大了些,取过助手的话筒随即一脸沉痛悲色:“是的,很遗憾你们的猜测都是对的。”
窝在角落不远处隐形了身影的谷乃卿面露鄙视盯着台中央那个人声色并茂地述说着好友不幸的戏码——请开始你的表演。
……
标题回顾:总裁文男主不服输[穿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