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车启动了,驶出了车站。
看来再不上人了,绝好的机会!玉临风想,心里不由又微微有些颤抖。
他透过车窗看到街上来来往往地车流和人群,看到远处未完工的大楼遮着浅绿色的篷布,寂然肃穆,在湛蓝的天空下,仿佛古时的城堡,透着一种不可侵犯的凛然。
他不由伸起右手看看那根断了的拇指,那是在盖一栋大楼时被搅拌机的齿轮绞掉的,秃秃的,没有指甲,极难看。因为这根拇指的缺失,他的身份由技工变成了小工,收入减半,对老婆和女儿的爱也打了折扣。
一个小女孩跑了过来。
司机喊:“别乱跑,坐好!”
小女孩格格地笑着,不理会司机的喝斥,扑倒在后大座上来回翻腾着身体,一边嘻嘻哈哈地笑着。她大概五六岁,扎着两根朝天辫,粉嫩的小嘴边淌着口水,这让玉临风不由想起了自己的女儿,心里一阵苦涩。同样的年纪,同样的天真烂漫,一个活蹦乱跳,一个却在垂死挣扎。这世界上除了疾病,恐怕再没有什么愿意青睐穷人了。
这能怪谁呢?只能怪他没能力保护她。
女儿已经八岁了,可他陪她的时间加起来也不够一年。他经常神经质地把和女儿同龄的孩子当成自己的女儿,对于所有的孩子,他有一种近乎泛滥的父爱。此刻,他看着这个陌生的小女孩,一股廉价的柔情涌上心头,他真的要当着她的面实施他的计划吗?
他胆怯了,他的勇气本来就少。
然而就在片刻后,他就被打击了。那个小女孩忽然敏感地坐了起来,蹙着鼻子嗅了嗅,皱了皱眉头,又望了一眼玉临风,眼神里带着一点嫌弃,跳下座位,向前跑去了。她跑到前几排母亲的身边,低声说了一句话,就乖乖地钻回到母亲里面的座位了。
她的声音很低,但玉临风还是听到了。
她说:“那个叔叔好臭!”
这让玉临风瞬间又坚定了自己的想法。穷人,连所谓的父爱都是猥琐的,就算你把心挖出来给人们吃,人们都会认为那是一堆恶心的垃圾。养尊处优的孩子,不需要父母刻意地教导,就天然具备辨别好坏的能力。她明白她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尽管被她讨厌的那个人并没有做出让她讨厌的行为。
是的,基因是天生的。
班车驶出了市区,驶上了高速公路。车速马上快了起来,路边的围栏忽闪着斑斑驳驳的阳光,晃得玉临风的眼睛有点睁不开。他低下头躲开阳光,弯腰捏了捏自己的小腿肚,隐隐有点疼痛。他记得,就是在修这样一条高速公路时,他的小腿肚被一根钢筋刺穿了,做了手术才取出来。直到现在,他走路稍快些,腿就不由自主地一瘸一拐。
当他抬起头来时,目光正好与刚才那个小女孩的目光相对。她倒站在座位上,双手扒着背靠往后看,当她看到玉临风正在看她时,就略带恐慌地躲了起来。玉临风却丝毫没有受歧视的感觉,反而有种别样的快意,从来,没有谁怕过他。尽管只是个孩子,对他的畏惧,也足以让他获得一丝勇气。
就在昨天,同样是一个孩子的举动,让他放弃了杀人的念头。
他要杀的那个人是他的初中同学,人们都叫他安会长。同样没有完成学业,同样为了生活四处奔波,异地他乡偶遇,一个是人人敬仰的商会会长,一个是人人厌恶的工地民工。但安会长很平易近人,即使是对于一个民工也没有一点架子。
安会长开着豪车,亲自到工地把玉临风接到自己的家里,用53度的飞天茅台招待他。安会长还曾向玉临风说过,他要带他装逼带他飞。玉临风以为自己时来运转了,所以当去年安会长向他借钱时,他毫不犹豫地倾囊而出——那是他用半辈子的辛苦和血汗换来的所有积蓄,包含着他对老婆和女儿所有的爱。
“我用几天就还你!”
这是安会长当时的原话。
穷人存钱,富人借钱,玉临风深知这点。有借有还,再借不难,钱放着也是放着,银行利息跑不过飞涨的物价,借出去却能得个人情。这时代,人情是无价的,况且只是借几天而已,安会长不会食言。
可是玉临风忽略了一点,安会长的出发点根本不是借钱,而是骗钱。
借钱的时候,连个条子都没打。
后来据其他同学说,安会长根本没有实体,这么多年来就是靠借钱——或者说骗钱维持着高端的生活。所有的同学,他几乎都借遍了,以各种名目,毫无底线,多借不上,三百五百也要借,借了就不还,都是同学,谁也不好意思因此破脸。标题回顾:坏女婿小老公真厉害 丈母娘叫女婿块上 好女婿亲爹玩死我了